我心里这团火,总会有人看到的。

轮回路

金陵城外夫妻话别,他说莅阳你多保重,我一定会回来再见你的。那个时候谢玉未曾领略流放之路的漫长和艰辛,更不会想到自己的生命如此脆弱。山石滚落的瞬间他被绝望无助的阴影笼罩,瞬息之间仿佛置身于无风无光无声无息的黑暗中。他见惯生死,但死亡从未像此刻这般逼近和真实。谢玉临死前最遗憾的是最终没能兑现离别时的承诺,闭眼之前他好像看到了莅阳跪在佛前祈祷的虔诚背影,听到她说来世愿用一生的福运,只换一次陌路的相逢。他想既如此也挺好,他愿在莅阳所求的来世做一个让她敬仰尊崇的人!

                                                                              —题记

1937年深秋,上海,白日的繁华热闹不足以冲淡雨夜的冷寂和凄清。淅淅沥沥的小雨足足下了两天才结束,因着这场绵延的阴雨,来诊所看感冒咳嗽呼吸道感染甚至风湿的病人络绎不绝,直到十一点半佣人才送走最后一位病人。

这是一栋德国式的小别墅,客厅窗外透出的灯光将外面白玫瑰花瓣上的小水珠映照的晶莹璀璨。

佣人关上院门,回去将人来人往的客厅地板擦干净,铺好沙发盖巾,将茶几收拾整齐便关上灯回到后院的小房间去睡觉了。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忽然听到外面的门铃声,先前几声悠长,后面一声短促。

怎么这时候还有人来看病?还是先打发走吧,不然吵到了楼上的太太就不好了。佣人披衣起来,推开楼梯后的小门刚走进客厅就听到了楼上噔噔蹬的脚步声。

“你去睡吧,是我的朋友。”太太一面交代一面亲自去开门了。佣人见此,才转身回去睡觉了。

苏太太一路小跑穿过庭院打开了贴栅栏门,借着昏黄的路灯看到黎叔一脸焦急和紧张,正跟一个年轻男子扶着一个昏迷的人站在门口。

“快进来!”苏太太急忙招呼他们进院子,然后锁好门匆匆追了进来。客厅只开着小灯,黎叔将那人扶到沙发前坐下,只留那陪同的年轻人看护,神色匆匆走过来道:“他中枪了,你今晚怕是得加班。”

苏太太眨了眨眼睛,双手抱臂缓缓道:“有酬劳吗?我今儿累了一天,没有动力可没有干劲呀!”

“别闹了,都是一起抗战的同志。”黎叔忙劝解道。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人?”苏太太显然很不乐意,撅着小嘴道:“我连咱们的人都救不过来,你还整天给我这里送国军,难道他们政府连看护自家伤员的能力都没有了?”

“喂,你是医生啊,救死扶伤是本职。国军也好共党也罢,只要并肩抗日就是同志。”那年轻人似乎气不过,站起来压着声音道。

“郭副官,你别生气,苏医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谁让你们国军看病都不给钱呀!如今沦陷区西药堪比黄金,苏医生也实在不容易。”黎叔忙着打圆场。

郭骑云有些理亏,皱了皱眉道:“您放心吧,别人我不管保证,但是您治好我老师,他一定不会赖账。”

“好,送到楼上去吧!”苏太太很是爽快的笑了,抬起玉白的纤长手指拢了拢额前的发卷道:“我这就准备手术,黎叔,你得搭把手,我的助手可从来不晚上加班。”

黎叔自然答应的干脆,然后和郭骑云一起将昏迷的病人扶到了楼上的小手术室。

苏太太和黎叔忙着的时候郭骑云也没闲着,他奉主人的命将客厅以及楼梯上的血迹全部擦拭干净,甚至连院子走过的路都用水管冲了一遍。此次军统上海情报处遇袭,损失惨重,若非共党及时援救,怕是连负责整个区域情报联络的毒蜂都要保不住了。日本人不会就此罢手,一定会严加追查,所以毒蜂的踪迹绝不能泄露半分。

郭骑云忙完之后走到客厅,就看到苏太太穿着白大褂戴着沾满血的白手套匆匆走下楼来,扫了几眼道:“还算干净,谢谢了。你可以先去客房睡一觉,你的同伴得等明天中午才能醒来。”一边说着一边进洗手间去洗手。

“谢谢。”郭骑云由衷的笑着道。

上海女人总是这么可爱,时而优雅时而泼辣时而精明时而雷厉风行。在这样一个逃出生天的凶险之夜,他忽然有些想念近在咫尺却不得见的女朋友。

晨光洒满房间的时候王天风睁开了眼睛,麻药尚未完全褪尽,他的思绪也有些混乱,眼前的景象犹带几分模糊。

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才迟钝的发觉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对面窗前的桌子旁一个白色的人影正动作麻利的收拾镊子夹子手术刀等,他动了一下疼的吸了口气,低下头看到胸前缠着层层叠叠的纱布,隐约印出淡淡的血迹,鼻端可闻酒精和西药的味道。

“比我预计的时间早醒来五分钟,还不错!不愧是军统出身。”那个白色的影子忽然笑着转过了身,手中托着盛放药瓶酒精和棉纱的铁盘子走了过来。

许是窗外白光太盛耀住了眼,许是麻药未褪尽起了幻觉,他赫然看到一个优雅温婉穿着戏服的女人含笑朝自己走了过来……

如今已经是民国,哪里还有那样古老的发式和衣服?他迅速摇了摇头,看到一个杏眼桃腮旗袍外罩着白大褂的女子正含笑望着他,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晓得在说什么。

“你没事吧?我可没有把致幻药当成麻醉药乱用,你怎么一副陷入幻觉的样子?”她笑的时候颊上现出深深的酒窝,很是甜美可爱。

“你是……医生?”他试探着问道。

“看来是没事了。”苏太太自言自语道,一面手脚麻利拆开绷带换药,一面简单的叮嘱着要注意的事项,“倒不是什么重伤,子弹打偏了,但流血过多,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你把我说的那几点都记住,好的快!”

门忽然被推开,进来一个长辫子的小姑娘,走过来道:“太太,这是先生让人送过来的药,说您打电话要的。”小姑娘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药瓶子道。

“呀,还真给弄到了?真是谢天谢地。”苏太太转过身接住,两只漂亮的大眼睛都开始放光了。

“对了,苏州那边打来电话,让您回去一趟,说是有事。”小姑娘汇报道。

“好,你去收拾行李吧!到时候刘医生来了交代他照顾这个病人。”苏太太一面吩咐一面转过身继续包扎。

王天风从来就不是个脾气好的人,虽然他的确有能力,却也因此引得很多同事不满,说他恃才傲物。但是此刻,面对这个陌生的女医生,他却突然前所未有的平静起来。

“听说你名头挺响的呦,能让日本人这么忌惮,一定是个厉害的角色。国家面前无党派,真心抗日的都是英雄,我都很敬仰。”苏太太含笑道,转身拿起那个小药瓶递了过来,道:“但是爱国的前提是必须有命,”她有些调皮的眨了下眼睛道:“军统上海区的情报处负责人竟然有心脏病?呵呵,实在是很奇妙!”

王天风大惊,铁青着脸色道:“你不要胡说。”

苏太太不屑道:“我是大夫,只拿事实说话。好了我有事要走了,一会儿我的助手会来照顾你的。”她说完又转过头叮嘱了一句,“这药很贵的,你省点吃。不过不要你钱的。”说着噔噔瞪跑了出去。

王天风握紧了手中的小药瓶,微微闭上眼睛,听着那高跟鞋的脆响在楼下转了一圈,最后消失在了院子里。

两年后,王天风怀揣着空药瓶最后一次踏上了上海码头,至死再未见过苏太太。

注意:题记延续原著送别剧情。1937年8月国共二次合作。ooc或不合情理之处见谅,毕竟文科生从来理不清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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